蜉蝣间

且放白鹿青崖间。

【了游了】存在溺亡

/了游了无差

/字数预警


“即使侧耳倾听,依旧听不到你的声音。”

——


蝴蝶落在窗台,扇动了一下翅膀,然后抬起细肢触碰纤角。她的轮廓在阳光下描出一道光。

但是并没有人知道,在远方是否有一场风暴因此而起。


——


“风暴”。


藤木游作在有些泛黄的日记本上写下了这个词,然后将笔杆一摔。


大概在三个月前,学校的老师给学生布置了匪夷所思的日记任务。用她的话说,就是在这样一个高科技的时代,动笔的次数愈发少了。

“你们不会希望有一天你们连五十音都写不好看。”

当然,在藤木游作看来,这完全是浪费时间,但是他没想到连草薙在这件事上居然也抱有赞同。


或许他只是想让游作离开电脑桌而已。


于是藤木游作也没了什么偷懒的念头,开始每天完成那少的可怜的作业。但是一开始他并不很擅长记录日记,笔尖触碰到薄纸的那一瞬间凝滞,最后只留下一个乌点边缘扩散。后来草薙给了他一个建议,就是把脑海里想到的词语写下来,然后慢慢的再添上一些语句。

“风暴”。

通过这个能想到什么?

藤木游作沉思了一会儿,在旁边写下了一个大写字母。

“R”。


要说在Link Vrains 里与游作有什么深刻联系的事物,藤木游作一定会想到“数据风暴”。这是实质上的联系,是天赐予他的,如果可以他会选择不要的礼物。对于藤木游作来说,“数据风暴”里高速运转的并不是什么强大的数据,而是将他禁锢的回忆。


这牢笼里却又有让藤木游作视如珍宝的话语。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随之向上,落在了还未干透的字母上。

藤木游作突然想起来,那个人已经有一年没有出现了。


其实自从汉诺塔倾倒,Revolver坦明身份的那一瞬间,游作曾经勉强堆积起的对汉诺首领的一点点怨恨便灰飞烟灭。要说藤木对于他双重身份不介怀是不可能的,可那份介怀又不似介怀,只是一种怪异的感觉,再带上想起曾经对着他的面说要拯救幼时的他事后突然的尴尬感。而这感觉如今也土崩瓦解,露出里头无因由的一点想念和担心。

藤木游作其实自己也尚不明确,为何自己会去担心他,但是他也确实是在担心了见没有错。他有时梦里会出现窗外跌落的星辰,和星辰上越驶越远的背影。他有时发呆会浮想对方如今在哪里做着什么,然后回过神,略带疑惑的把想法清除。更多的时候,他会念起从前就魂牵梦绕的话语,而了见的模样也会随之出现。游作会不由自主的去想想他张狂的笑容,去想他的白色大褂,还有他...


藤木游作忽然一愣。

鸿上了见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自己难道没有注意到吗?


虽然不是不可能,但是游作总隐隐的嗅到了一丝不安感——他皱起眉头,左手习惯性的摁了摁太阳穴,最终将此归结于两人在现实中只见过一面且当时有更重要的事情在担心的缘故。

他不再去想这个,水笔在指尖打几个旋,接着在笔记本上潦草写下几句话。

10月16日,晴。

       风暴    R

      看到了蝴蝶。

      忘记了了见眼睛的颜色,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有一些在意,可以回去问一下草薙哥。

      

——


10月21日,多云。

     星辰大道。

      今天地理课老师提到了这个,给出的图片不如我亲眼看到的好看。

      昨天晚上又梦到了见走的时候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模糊,看不清他的船和背影。

      昨天想起来问了草薙哥,他也不记得了见的眼睛的颜色了。有点奇怪。

——


10月27日,小风。

        没有再做那个梦,但是依稀记得梦到了和Revolver打的最后一场......


写到这里藤木游作放下了笔,少见的开始回忆梦境。那梦给他的感觉有些奇怪,在他惊醒时只有余韵犹存,内容则直等着他苦思冥想,才露出了一角,还笼了一层水雾氤氲。于是他开始更努力的去回想,想通过记忆去复原那个梦,紧接着讶异发现,记忆在不知名时刻也给自己罩上了薄纱。

防火墙龙。原码语者。反射镜力。

拓扑逻辑毒播龙,零之额外链接。

“解码终结。”

藤木游作可以很轻易的回想起每一张逆转战局的卡,可以回忆起当时的紧张、狼狈,与悬崖边的孤注一掷。

但是当时的Revolver的话语却远离了耳畔。几度被Revolver逼入绝境的Playmaker突然发现,他竟然已经搜索不到什么有关对手的记忆碎片了——仿佛所有存在都化成了话语,而那些话语也在逐渐消失。他的出牌开始变得不连贯,开始变得支离破碎,就像这个记忆本身,在某一刻就会消失殆尽一样。


藤木游作忽的站起身,撞翻了椅子,在地上敲出重重一声闷响。隔壁的Ai也被惊到,冒出个头刚要大声抱怨,又被闯进来的游作脸上的神情吓得一个机灵,话到喉边兜了个弯变成另一副模样。


“怎么了小游作,是Link Vrains......”
 “和那个没关系。”


藤木游作打断了他的话,语末少有的带上了颤抖,在鬼门前都一成不变的镇静尽数化为了泡沫破裂。

“你还记得鸿上了见......不,Revolver的发色是什么吗?或者眼睛呢?”

“哈?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不就是......咦?”紫色的伊格尼斯突然没了声,右手在下巴上摩挲一会儿,最后一摊手,摇摇头。“就算小游作这么一问我也一下子想不起来嘛,谁要去记那种家伙——小游作?!你去哪?”

藤木游作的目光在对方愣住的时候就黯了下去,最后他在涌入的黑暗中堪堪抓住了最后一根绳索,撇下两个不明所以的Ai,冲出了门。


若说一下子忘记了鸿上了见的瞳色还在情理之内,但是忘记了曾经的死敌的发色甚至于最后那场对于游作来说至关重要的战役——一定有哪里出了错。

藤木游作在计算机与决斗之外的事情上都不甚在意,但此刻他却无端的知道,他在遗忘Revolver,也在遗忘鸿上了见。

他知道他不想,也知道他理应不会。可不只是他,似乎这个世界都在遗忘她的这个孩子。


藤木游作甚至来不及敲开卡车的门,他喘着气看着最后一个买热狗的人走开,然后跑上去,声音有些嘶哑的喊住草薙翔一。


“草薙哥,Revolver的发色是什么?”
 “唉?”


草薙翔一被突然到来的游作一句无厘头的疑问吓了一跳,眨了眨眼,紧接着才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他缓慢的拿起布擦了擦手,把一边歪倒的沙拉酱扶正,然后盯着桌上淡黄色的痕迹摇了摇头。

“对不起游作,我好像一下子想不起来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也想不起来了,还有Ai。”

看到草薙一系列的反应,藤木游作那悬着的心就一下子跌进了悬崖,却意外的让他冷静了下来。天色已晚,路边的街灯泛黄,有几阵晚风拂过,叫藤木游作的大脑重新运作起来。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迈开步子,打开了车门。一边草薙拉上了卷帘,拉开椅子坐下,和游作面面相觑。


“你的意思是说,Revolver......不,鸿上......鸿上了见这个人似乎正在消失?但是一下子忘记这种事情也完全有可能吧?”

“我也希望,但是草薙哥,如果可以的话,你能查到了见的电话吗?或许之前对战的影视都被清除了,但是这个总会留下痕迹的......他本人如果正在面临什么的话,我觉得我有必要知道。”

“我会尽力帮你,但是以汉诺他们的技术,一切个人信息肯定都有保护措施。破解是有可能的,但是肯定得花掉我几个晚上甚至更长的时间。游作,你可以留在这里过夜,也可以回去等着。”

藤木游作下意识的想回答留宿,紧接着他意识到,如果自己所想真的是真的,那么在任何一个瞬间他都有可能遗忘更多信息。如果可以的话,他最好把现在能记得的一切细节都记录下来。他最后还是告别了草薙翔一,心里怀揣着所剩无几的期望,无视Ai的大呼小叫,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了日记本。

他开始搜肠挂肚的回忆汉诺塔下的决斗,把一切清晰与模糊的记忆都倾注进了笔尖。


......开头的回合已经不太清晰了,能明确记得的只有他的Extra Link和“拓扑逻辑”......记不大清我是怎么封锁的“反射镜力”,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最后我用“零之额外链接”和“解码语者”获得了胜利。Revolver还使用了“连接死亡炮塔”,一度把我逼入了绝境......最后他说在消灭伊格尼斯之前他不会放弃。我当时几乎肯定我们还会再见面,但是现在我不那么肯定了......


在写完了最后一句后,藤木游作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他第一次在日记上记录了超过一面的内容,但是此刻他只希望自己能记录的更多。可惜即便哪天赫利俄斯从天空坠落,他也写不出更多了,即使他对上Blue Angle或者GhostGirl的无关紧要的决斗都可以记录个四五面。他最后看了一遍所有的记录,然后把日记翻了一页。

趁着之前的记忆还没有被吞噬,先写下来吧。


“思考三件事。”

“为了活下去的三件事。”

“为了能回去的三件事。”

“打倒敌人的三件事。”

——


藤木游作闯进车里的时候把正整理着热狗材料的草薙吓了一跳。他“嗯?”了一声把包装纸放下,一边擦着手一边抬头询问。“你这么一大早来有什么事吗?”

听到询问藤木游作愣了一下,接着心里腾升出了一股不安感。他小心翼翼的开口,观察着草薙翔一的反应。

“草薙哥,你昨天答应了帮我查了见的联系方式?”
 “哦!你说那个!”

草薙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挠了挠脑袋,接着皱起了眉头拉开椅子,让游作也坐下。他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点着桌面,斟酌许久才一字一句的抛出。


“游作,我可以问一下你这个朋友是什么人吗?”

 “我查了一晚上,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鸿上了见'的记录。这个姓名是假名,'鸿上了见'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怎么会?!”藤木游作一下子站起身,险些又将椅子撞翻。接着他想起来什么,直直看向了草薙翔一。
 “草薙哥,你刚刚说,鸿上了见是我什么?”

“嗯?他不是你的某个朋友吗?难道我猜错了?”


热狗车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草薙第一次在游作脸上看到了惊异与无措的表情。他也被吓到了,绞尽脑汁开始思考自己是哪个措辞出了错。然而没有等他思考个所以然来,游作已经转身跑出了车厢。

因为走得太急,藤木游作甚至没来得及将Ai带上。此刻他的脚步却由快至慢,直至停止。或许一方面是由于他初次对什么感受到了恐慌不安,主要却是由于秋风总是能让他的混沌重新变为有序的运转。藤木游作之前从没有过这样的茫然,即使他此刻还能勉强伪装出之前的冷静从容,但他明白如果任由自己以这个状态崩坏下去,之后要做一切努力都会事倍功半,乃至在什么都没有搞清的情况下他就已经将鸿上了见遗忘干净。虽然有记录下回忆录,但是游作知道,如果鸿上了见的存在真的被完全抹杀,那么他可能只会当这是一个故事,哪怕相信了自己曾经有过这些记忆,也无法再感同身受了。

他知道自己一定得付出些行动,可如今了见的联系方式等已然消失,要当面质问他究竟干了什么已经是不可能的奢望,当下游作掌握的全部信息,就是每个人对于鸿上了见的遗忘程度都有所不同,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找到几个和Revolver有所关联的人。

比如说Ai。

当然藤木游作并没有把特别多的期望寄托在它身上,不出所料Ai也的确没有记住什么游作忘记的东西。相比起游作来Ai的记忆更要模糊一点,不是很多,但是相对于草薙来说,也好上了太多。不过对于“存在消失”这件事,Ai却难得的和游作达成了共识,当中因素可能含有它看到这几天藤木游作魂不守舍的原因。


“嘛......从某种情况来想也并非不可能。如果把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或者den city,比喻成一个Link Vrains 一样的网络,那么消除存在就像注销一样,一切数据完全抹杀。”
 “所以......”

Ai没有说下去,只看着藤木游作。后者也理解到了它的疑虑,皱起眉头:“所以,将‘鸿上了见’注销的这个人是谁?又为什么要注销他?”


答案或许只有了见的同事们知道了。藤木游作突然有些后悔,之前草薙翔一询问他是否需要把汉诺三骑士的真实身份查明,却由于其余事情冗杂被两人搁置在了一旁,因此藤木游作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泷响子。虽然她应该确实会知道其余人的身份,但是在了见消失的当下,三骑士因为他而链接起来的关系也可能变的薄弱。



最后藤木游作还是站在了泷响子公寓门前,伸手摁下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熟悉的面孔带着些倦意望向来客,目光警惕又带着疏离。

“请问您是......?”
 “我是Playmaker。”

听到泷响子一声询问游作心一空,随即才想起由于她的战败两人并未见面,不过是藤木游作单方面闯进去她屋里罢了。于是游作采取了效率最高的做法,唐突报上身份,然后看着对方讶异的瞪大眼睛。

“Playmaker?你怎么......”泷响子顿了顿,最后打量了一下游作,侧身一让:“进来说吧。”


——


泷响子家里比上次要凌乱一些,地上散落了些文件纸张,桌上笔记本在游作看到的前一秒刚好暗下,旁边是几本摊开的书籍与笔记,倒是添了些平易近人的味道,而不是什么秘密组织的领导者之一。泷响子注意到了游作的目光,她礼貌的干笑了一下,弯腰把沙发上的文档理起来。

“不好意思,最近工作有些忙。”
 “嗯,没事。”

游作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毕竟他家里有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有些局促多坐在沙发上,十指不知觉绞在一起,飞快的思索着一个恰当的开头。

“虽然有些突兀,但是您还记得Revolver,或者鸿上....鸿上了见吗?”

“kyo”的音节在藤木游作喉间游走几番才被说出,游作整个人微不可见的一震。他意识到自己也快忘记这个称呼了,但是他像往常一样克制住了内心的慌乱与震惊,只在心中反复重复着五个音节。


——鸿上了见。他叫鸿上了见。


“唉?当然?”泷响子被问的有些疑惑,目光在不速之客身上巡视,想要找出他无端来这的原因。

说到底谁都不会无缘无故跑到敌人家里来吧!

“不,我指的是细节。比如相处的回忆,还有他的喜好、发色等。”
 “这个......”

泷响子眨了眨眼,顺着游作的提问细细回想,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的攥住了布料。

“能记得一些,还有一些你这么突然问我也一下子想不起来吧——”
 “——你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的?”

藤木游作有些着急的打断她,身体微微前倾,好像要从她那里挖出些什么。泷响子有些不舒服的调整了一下坐姿,接着眉头也皱了起来。她隐隐约约抓住了一些游作到来的原因,却不愿相信,忽的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我应该是记得的,你让我想想......”
 “不必了,Vira小姐,我想您已经猜到我的来意了。说的直白一些,我已经记不起有关我和了见的记忆了,哪怕是和Revolver的记忆也岌岌可危。”

泷响子脚步一顿。她回头,看了一会儿游作,接着低头仓皇的在口袋里和周围翻翻找找,最后从书底下翻出了手机。她点开了什么,在界面上不住的往下滑,待滑到底时她勉强撑起的冷静也支离破碎。

“我找不到他的电话了。”
 “不仅如此,连Faust他们的联系方式也不见了,甚至鸿上博士以前的号码也......”

游作脑海中某根稻草卒然断裂,跌进了万丈深渊。他嘴里泛起一种苦涩的味道,有一点像是他被关起时好不容易夺得的焉得发黄的菜叶子的味道。他又询问了几个问题,才得知自汉诺塔倒下,Revolver离开后三人的联系就进入了空白,只等着曾经的主心骨回来将他们的联系再次缝合。

没想到主心骨却最先倒下了。


泷响子拉着游作坐到了工作桌前,随意抽出张纸,在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关系图。她的笔尖在“鸿上了见”上画了个圈,最后重重一个大叉刺在藤木游作的心上。

“如果了见真的消失的话会发生什么?如果......如果他的存在真的被剥夺意味着什么?”

她的笔尖顺着关系线往旁边一撇,然后返回,沿着最中间的线向上,落在了“鸿上圣”的旁边。

“我们三个自然像现在一样分崩离析,Spector也不知去向。但是,鸿上博士的实验也就不会被发现。伊格尼斯的出生会更加顺利,六个......”

“五个。”藤木游作闭了闭眼,道:“是Re……了见把我绑架的。”

“但是毋庸置疑博士会找到另一个孩子。”
 “不过,那不会是你。”

泷响子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藤木游作,后者的指甲狠狠的刺进了掌心。


自己可能不再是那地狱的献祭者,不会是“Lost事件”的受害人。这听上去似乎是很美好,多年来笼在心头的乌云正要消散,但是到此时此刻,藤木游作才意识到自己与Spector或许是有微妙的相似的。

没有那个事件,就不会有现在的他们。

藤木游作无法想象自己与这个事件毫无关系的模样,他可能不会接触决斗,哪怕接触了,也就是像决斗部或者其他普通玩家一样平凡。他会有个正常的生活,而那个生活是毫无方向目标的。他也不会认识草薙,不会认识Ai。他不会知道人气偶像就在他身边,或许他还会是Blue Angel 众多粉丝中的一位也未可知。

最重要的,同时也是藤木游作早就知道,却迟迟无法接受和相信的,就是他不会认识Revolver。

指引着他的那个声音在变得模糊,在变的遥远,而就在游作奋力要去触碰它的时候,它化成虚无。


“我要知道Revolver发生了什么事。我要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
 少年往常毫无波澜的海面掀起了狂风暴雨,藤木游作的嗓音都有些哑了,他转头望向泷响子的眼神里首次多了些乞求和无力。

“拜托了,Vira,您有没有任何头绪?”

“我如果有什么头绪,又哪里用得着你来提醒我这件事?”泷响子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在脑中疯狂搜找着相关记忆,哪怕是了见一瞬间的异常,却全部扑了个空,或者说,哪怕有过,如今也率先逃逸了。

“哪怕我忘了很多,我也知道,以了见那孩子的性格,要是有这么危险的想法,他是绝对不会告诉我们的。他一直喜欢一个人去承担风险,要不是这次汉诺塔的工程太过巨大也太过重要,他也不一定会允许我们插手相助。”

“Playmaker——藤木游作,说真的,了见这个人,其实体贴的不得了。”

泷响子说完闭上了眼睛,向后一倒,仰面靠在了椅背上。

良久,她开口道:“对不起,其他相关人士的住址我也不记得了。很抱歉,在这件事上,我无能为力。”


——


10月29日 

      草薙已经把“鸿上了见”遗忘了,对于Revolver也只有“耳熟”的程度。Ai的记忆只限于Revolver和它之间的关系与敌对原因,还剩下一点决斗的印象,不过对于“鸿上了见”也没有记忆了。

      我也差点要忘记他的原名了。可能一觉起来,我就和Ai他们一样了。


写到这里藤木游作的笔尖顿了顿。他闭上眼睛,又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重复了几遍,最后拿来一张便签写上,贴到了床头柜,才重新拿起了笔。


去拜访了Vira,她并不知情,手机里与汉诺的联系方式也都消失了,包括鸿上博士的。她保证有任何动向就会通知我,但是随着消失速度的增快,我担心过不了几天我们双方都会把这件事完全遗忘......


——


游作在凌晨猛然惊醒,窗外天色还是深蓝。游作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头疼欲裂。他一边揉摁着太阳穴,一边从床上坐起来,靠在身后的墙上。他记不起来他因为什么而惊醒,或许是梦到了从悬崖上失足堕落,心脏畏惧重击,先一步醒来,在寂静里狂跳个不止。


无名的恐惧充斥着藤木游作周遭。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怪异的感受的确切名称,但依旧姑且称之为恐惧。他记得自己曾几何时也有过如此强烈的恐惧,只是他一下子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他没怎么放在心上,眼皮的沉重压着他重新倒回了床上,他再次闭上了眼试图陷入沉睡,心中排山倒海而来的空洞与战栗感却一次次阻挠着藤木游作。

 

窗外突然下起了大雨,就像此刻的烦躁不安一样来的不讲道理。

藤木游作终于自暴自弃的再次起身,手在墙上摸索着打开了灯。一瞬间满室明亮。他摸来了一件外套披着,打算起身去看看窗子是不是关了,顺便找些事做,消磨掉凌晨的压抑时光。他低头寻找着失踪的鞋子,目光却飘到了床头柜上一抹暗黄。

他皱起了眉,转身将那纸撕下来。

纸上什么都没有,只有蓝笔写着硕大的四个字横在中央,力度看着要把纸都戳破。


“鸿上了见。”


藤木游作读着四个字,却想不起来任何东西。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个贴在柜子上,也不记得这个人——这大概是个名字吧——是谁。这个姓氏听着确实有些耳熟,但是游作在脑海里几遍搜索也没搜索出个所以然。

这确实是自己的字没有错。

接着游作忽然想到了什么,踉跄着拿着纸穿上鞋子就向书房跑去。这或许是自己遗忘的什么很重要的人,而且和Revolver有关,那么他的笔记本上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甚至于大段的描述。

书房里很暗,没有挽起的窗帘被高高掀起,露出外面的昏暗。雨水嚣张的觅着空档钻进来,在房间里落出嘀嗒声音。书桌上的笔记本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掀开,书页时而立起又被雨打的倒下。藤木游作在打开灯看到眼前一片狼藉时罕见的咒骂了一句,冲去一把拉上窗,转头时却发现为时已晚。

他的日记本早就湿透了,所有墨水漾开,只留下断断续续的话语勉强可以辨认。藤木游作拉开椅子坐下,抽出几张纸想把还看得清的字抄下来,接着他崩溃的发现这其实只是浪费时间。一切有用的信息都化在了雨水之中,“鸿上了见”这个名字更是无迹可寻。

藤木游作向后仰到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不再感受到前几天惊心动魄的绝望和无力,似乎在什么时候笔记的损坏也在了意料之中,更多的只是麻木。

如果一个人彻底消失的话,那么一切有关于他的记录或因他而起的改变都理应消失。但是藤木游作没有想到会那么快,那么快他托付了一切的笔记就这么付之一“雨”。就如昨天泷响子消失的手机号......


等等。

藤木游作在电光火石间抓住了记忆的尾巴将其拽回,他短暂的想起了“鸿上”的来历。他与泷响子有些关联,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位掀起风雨的罪魁祸首,那位创造出了儿女,又念想着将他们消灭的博士。那么就可以假定“鸿上了见”是他的儿子,自然也可能是Revolver被遗忘的另一个名字。无论如何,鸿上博士的手机号为何会消失?消失的明明是Revolver,和他并没有必然的消失联系。说到底,他完全可以变为一个终身未娶,膝下无子的工作狂吧。

——除非鸿上博士也正在消失。

“Lost事件”,“伊格尼斯”。

藤木游作在纸上写下这两个名词,却想不起来其他有关于博士的记忆。他几乎确定了刚刚发觉的另一个震惊的事实,接着一个荒谬又合理的想法出现在了脑海。


鸿上博士消失会发生什么?

——没有Lost事件,没有伊格尼斯。

更没有鸿上了见。

真是消灭电子宙的绝佳方法啊,Revolver。


游作猛然起身,大喊着曾经的人质如今的搭档的姓名,雷声隆隆做出了回应,闪电劈开天空照亮了门外客厅里挂着的壁钟。

凌晨五点了,天却没有亮。

藤木游作一把拉开了柜子,他的老式决斗盘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小心翼翼的将它取出,又呼喊了几声,仍不见紫色的伊格尼斯揉着眼睛嘟囔着出现。

或许他只是和当时一样,跑到网络里了而已。

藤木游作自然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他并不是那种会沉浸在自我幻想之中的人,此时此刻他却只想抓着这一缕不存在的蛛丝,祈祷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糟。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决斗盘带在了手上。如果自己最终会与电子宙,与伊格尼斯,与昔日束缚着自己的牢笼无缘,那么他至少希望自己在失忆后还能在Link Vrains里有微小哪怕近乎没有的一席之地。哪怕一点,只有一点也好,他希望一切消失后的生活能与之前有些重合。

但是不管怎么样——藤木游作在开口前有些迷茫的想到,在所有存在消失后,那个藤木游作,无忧无虑的普通高中生藤木游作,还是“藤木游作”吗?


“Into the Vrains。”

他带着一丝不甘与疑惑,陷入了一片黑暗。


——


“游作?游作!”


藤木游作睁开眼时脑子疼的似是要炸开一般。他眼前是一片洁白,紧接着耳畔传来如释重负的一声哭喊,黑影重重的压到他身上又立刻起身,嘟囔着可不能压坏了一类的话语,在嗡鸣声中有些难以辨认。他艰难的转过头,就看到岛直树与其他几个同学喜极而泣又不敢扑上来的情形。他无奈的笑了一声,费力的坐起身子,嗡鸣声和疼痛顺从的退了下去,只留下满腔疑惑。

“我怎么了?”
 “喔,你今天没来上学,岛直树同学有些担心就——”
 “——就来到了你家,结果发现门没锁,你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是不是有歹徒闯入袭击了你啊游作,这可要快点报警......”

藤木游作头大的阻止了喋喋不休的小胖子,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他转过了头望向窗外,自己也有些疑惑为何会晕倒,明明之前一直在做作业才对。

难道是压力太大的原因?

藤木游作想了想自己刚出的成绩,突然觉得十分万分的有可能。


窗外阳光正好,暴雨过后的午后总是宜人。有一只不合季节的蝴蝶落在了窗台上,蓝色的翅膀一扇一扇,落下银白色的光点。

藤木游作突然无端的觉得,这个蝴蝶好像有一点点眼熟。

他是否曾经引起过何处的一场风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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